陈曦
6月20日，法国石油巨头道达尔集团董事长兼首席执行官潘彦磊（Patrick Pouyanné）抱怨称，美国的贸易制裁将使任何石油大企业都不敢冒险与伊朗做生意。道达尔大老板的这番最新表态表明，面对美国毫不妥协且空前严厉的连带制裁，包括道达尔在内的国际公司特别是西方企业陆续退出伊朗市场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
美国重启对伊朗的经济制裁后，尽管道达尔公司尚未完全从伊朗撤离，但是，潘彦磊的上述表态为该公司继续滞留伊朗的前景投下了浓重阴影。潘彦磊在维也纳参加欧佩克论坛期间对美国CNBC称，没有任何一个类似道达尔的国际公司可以在任何要承受连带制裁的国家运营。“我没有这个权利（决定继续留在伊朗冒险），这就是今天这个世界的现实。”
潘彦磊承认他的悲观立场，未必与试图保留伊核协议的欧洲领导人一致，但是，他必须务实地面对现实。尽管抱怨美国滥用规则强加于其他国家，但是，潘彦磊无奈地承认，“世界面临的现实是，资本都掌握在美国手中”。“美国将决定我们无法获得任何美国投资，坦白地说，像道达尔这样的跨国公司如果不能进入美国资本市场，那是不可能的。”
道达尔是美国纳斯达克上市公司，市值估计为1000亿美元，其中90%的业务与美国银行有关，而且美国资本占其股份30%以上，其在美业务规模也超过1000亿美元。今年5月10日，也即美国总统特朗普宣布退出伊核协议两日后，美国财政部宣布对伊朗实施新一轮制裁，此时距道达尔与德黑兰签署合同共同开发伊朗南帕尔斯天然气田还不到一年。
根据美国的制裁规则，任何与伊朗发生投资与贸易关系的跨国公司都将承受连带制裁（二级制裁）。法国巴黎银行曾因违反美国有关禁令而被处罚95亿美元高额罚款。中国的中兴公司由于与伊朗存在“违规”业务关系，连续两次承受10亿美元左右的罚款并被迫解散董事会、接受美国更加严厉的监管。
伊朗天然气储量居世界第一，南帕尔斯气田储量估计为该国天然气可采储量的60%。帕尔斯气田是波斯湾卡塔尔超巨型气田的北部延伸，覆盖面积1300平方公里。气田的伊朗部分储量计有12.34万亿立方米。已投产的10期南帕尔斯气田目前每天贡献1200万美元财富，占伊朗整个石油和天然气收入的3％。
2017年7月，道达尔、中石油和伊朗帕尔斯石油公司组成联合经营体（分别持股50.1%、30%和19.9%），并与伊朗政府签订开发世界最大天然气田南帕尔斯气田11期项目（SP11）合同。这个项目完成后天然气日产量将达6.26亿立方米，约为37万桶石油当量。该项目总共投资48亿美元，是解除对伊朗制裁以来国际财团对伊朗最大规模的投资，其中道达尔投资约为4700万美元。
美国退出伊核协议后，道达尔曾表示将无法继续执行南帕尔斯天然气田11期项目合同，除非法国和欧盟能争取到美国政府的制裁豁免，否则道达尔将被迫在今年11月4日前停止所有相关行动。5月30日，伊朗石油部长赞加内也公开敦促道达尔须在两个月内获得美国豁免，否则，其在南帕尔斯11期项目的股份将移交给中石油。
虽然法国超过99%的天然气依赖进口，但其最大供应商是挪威，占总进口量的42.2%。其他三大进口国分别是俄罗斯（11.4%）、荷兰（10.7%）和 阿尔及利亚（9.4%）。法国为了降低潜在技术和地缘政治风险（如俄罗斯与乌克兰的天然气冲突），一直力求能源进口多样化，油气资源大国伊朗自然成为被看好的备选对象。2004年伊朗承受国际制裁前曾是法国在中东的主要市场，此后双边贸易濒于崩溃，10年间法伊贸易额锐减为此前的1/7，法国对伊朗出口缩减4/5。基于上述原因，历届法国政府积极推动伊核协议的签署，以期恢复双边能源合作和经贸往来。
2015年伊核协议签署后，伊朗遭受的部分制裁得以解除，法伊经贸关系也得以恢复，双边石油贸易再续前缘并有所增长。由于伊朗基础设施破旧不堪， 法国也希望通过大量投资伊朗提振本国经济，收复一些在全球市场的失地，挽回日益衰落的大国地位。然而，道达尔参与伊朗油气领域开发的良好势头因为美国退出伊核协议而受挫。
5月底，法国总统马克龙曾访问美国，试图说服美国留在伊核协议框架内，甚至为此不惜自食其言，表示可以对协议进行修改。然而，美国与伊朗的立场差距太大，特别是美国国务卿蓬佩奥公布的12条取消制裁要求，几乎要使伊朗过去近40年的地缘扩张努力前功尽弃，因此，伊核协议前景堪忧。尽管包括法国在内的其他各方均表示维持这一协议，欧盟也打算脱离美元结算体系继续与伊朗通过欧元维持经贸关系，但是，美国的制裁大棒足以让任何大型跨国公司将伊朗视若畏途。道达尔公司的一再表态显示，在美国不肯提供制裁豁免的情况下，退出伊朗市场将是各大公司无可奈何的最终选择。（作者为北京外国语大学 阿拉伯学院客座助理研究员）（主编商灏 编辑严葭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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